家是什么呢?家是一幅团圆画。月饼香诱满月窥,老母扶扉望秋水。黄发雀跃唤父归,妻子插花心欲醉。
家是一种让人牵肠挂肚的情愫,是一根怎么也割不断的根。“君问归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涨秋池。何当共剪西窗烛,却话巴山夜雨时。”李商隐的牵挂记在心上,贺知章干脆就落实到行动上。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?”多么喜悦,又多么感慨。
道不尽说不完的家!令人思绪万千的家!
但对地质人来说,家就简单多了。他们的家就是“帐篷”,就是漂泊流浪,就是分居别离。他们肩负起共和国“地质事业”的重任。他们走一处钻一处,帐篷扎在哪里,家就安在哪里。白天,钻机轰鸣着钻进冻土,地质队员老张趴在雪地上记录岩层数据,笔记本被寒风冻得发硬,墨水写在纸上瞬间凝结成霜。到了傍晚,大家围在帐篷里的火炉旁,把冻得发僵的手凑到火边取暖。锅里的泡面冒着热气,有人说起家里的琐事:“我3岁儿子昨天视频,让给他买奥特曼”“我媳妇寄了腌萝卜,明天给你们尝尝”。老张从背包里翻出女儿的图画,借着炉火的光反复摩挲,画纸上的雪山与眼前的景致渐渐重叠,他忽然觉得,这冰天雪地里,也有了家的温度。
有次地质队员在无人区迷路,卫星信号时断时续,随身携带的干粮也所剩无几。夜幕降临时,气温骤降到零下二十度,队员们挤在狭小的帐篷里,听着外面狂风呼啸。老张把唯一的睡袋让给年轻队员,自己裹着两层厚外套,靠在装满地质样本的背包上。迷迷糊糊间,他仿佛看见妻子在厨房忙碌的身影,女儿举着刚烤好的饼子朝他跑来。惊醒时,帐篷外已泛起鱼肚白,队友指着远处的雪山喊道:“看,是我们要找的那座!”那一刻,所有的疲惫与恐惧都烟消云散,他知道,只要能完成勘探任务,再苦再累都值得。
在雪域高原待得久了,地质队员们都成了“认家”的行家。哪块岩石下能避风,哪处泉眼的水最甜,哪片草甸适合扎帐篷,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。有次暴雨冲垮了帐篷,大家冒着雨抢救地质资料,浑身湿透却紧紧护着样本箱。雨停后,夕阳透过云层洒在草原上,彩虹挂在远处的山巅。他们重新搭起帐篷,把湿衣服晾在帐篷杆上,笑着说:“这下又有新家了。”
转眼到了九月,高原的冬天提前降临。当地质队员们完成任务准备返程时,老张看着自己亲手标注的地质图,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,都是他们曾经“安家”的地方。列车驶离高原,窗外的雪山渐渐远去,他摸出手机,拨通了家里的电话。女儿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:“爸爸,你什么时候回来?我给你留了糖葫芦!”妻子在一旁补充道:“家里一切都好,你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火车穿过隧道,窗外的景色又变回熟悉的绿意。老张知道,明年春暖花开时,他还会再次踏上雪域高原。那里没有温暖的床铺,没有可口的饭菜,却有着国家地质事业的希望。地质人就像高原上的格桑花,扎根在贫瘠的土地上,把青春献给了这片辽阔的大地。他们处处无家,却又处处是家——钻机轰鸣的地方,是他们的家;地质图上的每一个红点,是他们的家;祖国需要他们的地方,就是他们的家。
列车缓缓驶入站台,老张远远看见妻子和儿女朝他挥手。他提起装满地质样本的背包,快步朝她们走去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一家人的身影,构成了这世间最温暖的家。而在遥远的雪域高原,那面鲜红的地质队旗,仍在风中飘扬,等待着明年春天,与地质人再次相聚,续写关于“家”的故事。(石宝安)